中国的设计教育失败吗?专访王受之:为什么外国人的创意比我们强?
9赞|1评论|793人气|8收藏|2021-12-03 14:06:20
“就像我1982年到广美
开设中国第一个工业设计专业一样
既然曾经能开创一个学科
在我有生之年,为什么不再呼吁另外一个呢?”
▲美国最高设计学府Art Center终身教授
一个是创造性思维,一个是填鸭式思维,也就是灌输式教育。举个例子,我写的《世界现代建筑史》《世界平面设计史》在美国并不抢手。他们会事先在网上搜索资料,做功课,然后带着问题和我在课上讨论。我不用再给他们讲包豪斯到底是什么,学生会带着了解后的东西,来和我聊天,这样的课堂就非常有趣。他们的手头功夫不一定比中国学生好,有些人手绘很烂。而在中国,我就是一个灌东西的人。我们的学生不爱讨论,更喜欢等着老师灌。现在很多老师甚至不填鸭了,因为偷懒,懒得上课就会找个课题让学生做独立调查。比如让他们去看看五星级酒店应该怎么做。结果往往是,学生跑出去玩,回来交上一份在百度东拼西凑的东西。中国讲究天地国亲师,通常把老师放到五个偶像地位之一,具有不可动摇的权威。尊师守纪,没错。但如果你没把老师当成能和自己进行思想对话的对手,这就错了。老师应该是你最好的对话者,他经验更丰富,更有阅历。更重要的是,他能针对你的问题,提出更多看法。你们之间会有一个答辩的过程。可中国很多学校都没做到。我从不会给学生标准答案,通常和他们探讨得很开心,甚至发生争议,但会产生有趣的火花。在中国呢,讲两个半小时,给半个小时提问,学生都不吭气。他们更愿意在网上提问题,或者私下塞纸条,有些问题还很幼稚,不过能提出就已经很好。我们的教育环境决定了我们培养不出马斯克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可能只会培养出马斯克的助手。前些天我在抖音上讲了几句,软件这些技能应该在课下自学,学完之后,让老师针对你的创意进行指导。
毕竟课上的时间很宝贵,软件更新换代快,很多老师都不一定全掌握。学生说,我就听老师的。我觉得他已经没有主动思辨问题的能力了,这很悲哀。前些年我听到有很多学科的博士,油画博士,国画博士…学工业设计,学士就差不多了,我不是很赞同设置太高的学位。比如做家具设计,拿到博士学位干嘛呢?除非你要写书,研究历史,要么就是当老师。在学位泛滥的情况下,每个公司还注重学位,我觉得这不是很妥当。现在有很多人在国外待一两年,读一个短期培训回来就要叫海归。连英语都还没有讲通,却在国内拥有霸权地位,年纪轻轻大谈设计教育的教学模式,题目虚到大家都听不懂。目前最大的学校有五十多个专业。分得越细,学生越没有弹性。有的学生被分到视觉传达学院学习动画,后面又进入了定格动画专业。学生的思维渐渐固化。设计,从来就是一个发现问题,解决问题的过程,哪有那么复杂?不要把学生变成细枝末节上的人,而是教育成复合型人才。对于娱乐设计,我这几年一直很有兴趣。这个学科,就是培养复合型人才的一片土壤。就像我1982年到广美,开设第一个工业设计专业一样。从最基本做起,普及设计。能影响几个,就几个。既然曾经能开创一个学科,在我有生之年,为什么不再呼吁另外一个呢?我在ACCD教书时,乔治·卢卡斯正在拍《星球大战》。汽车系的去设计战车,工业设计的去做道具,场景设计的去渲染背景,平面系的去做海报…
这些系之间没什么关系,但都在做一件事,服务于一个娱乐对象,那就是科幻电影。
我在想应该有一个东西,能把这些学科连接在一起,也许就是娱乐设计吧。可目前国内还没有这个专业,我们应该是第一个提出的。
我们经常在地铁上看到大人小孩捧着手机打游戏,看剧,有些甚至非常低幼化,制作粗糙。这都是需要我们设计的内容,为什么国内没有一个研究的课题呢?它可以是电影、电视剧、游戏,大型歌舞表演,迪士尼等主题公园。很多人会说已经有动画、原画、电影专业了,但我总觉得可以有一个大学科把它们串联起来。让学生成为复合型人才,只要他具备了叙事和视觉表达的能力,毕业后他可以去做电影,也可以去迪士尼主题公园。1998年,我在ACCD开了一门选修课,和娱乐设计相关。五年之后,这一门学科成为全校最大的专业。因为毕业后工作的路比较宽。学会了故事视觉化的思维模式,再学相应的软件,就可以去不同的行业应用实践。举个例子,你可以去迪士尼设计歌舞剧,设计过山车的某一段过程,从上坡到下坡,遇到了什么IP形象,有怎样的故事线。中国产业结构明确,在国内,目前没人把这当做一回事。学编剧的只管写好一台台戏,可很多人忘了,有的地方不一定需要编剧,却需要故事,并将其视觉化。娱乐设计在每个国家都有,70-80年代是个重要时期。我80年代去美国,眼看着它变得越来越大,形成一个产业结构。迪士尼,让我们看到娱乐可以变成真正的产业。它的收入靠创意,制作只是衍生品。这反映了我们21世纪新的产业发展方向,制造业不再是我们经济的核心,创意产业变成中心。我们没有娱乐设计的大战略,在国内就是筹钱拍电影,拍不好再来一部。在国外,策略上非常成功的是漫威。漫威有一种职位叫项目经营人,他们在拍第一部时,就想好了全局。比如漫威拍了三个阶段,每一阶段结束后会有一个复仇者联盟。如果每个阶段是纵向的,横向还会有雷神、奇异博士这样的单人故事线。打比方讲,我们拍把水浒传从头到尾拍完,可不可以横向拍出一条林冲自己的故事线?但我们国内还没有项目经营人这样的岗位出现,如果有自己的故事规划,《水浒传》会成为极为丰富的源泉。左:乔布斯 右:罗伯特·艾格、项目经营人、全球IP之父
关于娱乐设计大战略的问题,没人思考。大家更忠于文学著作,却忘了娱乐的本身,其实它很有可能成为另外一个样子。我观察了一下,中国式的娱乐产业,恐怕是李子柒。她在youtube上有18亿次点击,排名第一。也许外国人会误认为这就是中国文化,甚至有人说这是伪文化。但可以看出,外国人对中国文化还是非常感兴趣的。
我们做娱乐设计,正面临一种挑战。怎样才能把娱乐产品变成某一种形式,可以让国际接受,国内认可?我们希望能梳理娱乐产业,再将其学科化,并且可以教育出这样的人。在两年内招生,按照我们的想法培养一批孩子。他们可以真正为大娱乐服务,而不是为某一个分类去做事情。从小,父亲给我讲故事。长大后,到了暑假,我讲故事给同学们听。文革下乡四年,农闲冬日下雪,农民们围着我听故事,讲三国说水浒。后来我发现这很锻炼人。你讲故事的时候,会加油添醋,再剪辑。不只是复述,而是再创作。我们中国的学生从小到大,都没有被培养讲故事的能力。从幼儿园到大学,都很会背诵,却不会表述自己。你会讲司马光砸缸,却不一定能说出自己谈恋爱时发生的那些事。如果没有讲事情的欲望,说明你对生活的感知力在减弱,记忆力似乎也慢慢下降,生活里的色彩也单一了。
姜文也是用他们几个大院孩子的记忆,拍出了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。我不要学生们创造行星科幻,能流畅地叙述自己和他人的故事就够了,这样便具有做娱乐设计的第一步。首先要学会挖掘自己,从自己和朋友身上找到有趣的东西。把这些结合起来,变成一个娱乐的主题,至于怎么表达,你再去想。视觉包括镜头的移转,剪接,蒙太奇等等。也包括你对人物的概念设计,会涉及到美术基础。我在上海坐地铁,有时候会看到很辛苦的白领,累的不得了,一上车就打瞌睡。我知道他们很苦,每天在办公室,可能要承受上司的眼光,生存的压力。他们没办法说,只能靠无聊的游戏,接连不断的短视频,彻底地忘记。这也是一种无奈。我们生活里的无可奈何太多,如果有一部电影,一款高质量游戏,一个乐园,能把这种苦闷释放出来,会有多少共鸣呢?可怕的是,我们现在已经忘了共鸣的需求,甚至不记得共鸣这回事了。在过一种混混沌沌的生活。日本有一部电影叫《shall we dance》,没有结果。就是一个中年人,每天上班很郁闷。有一天看到舞蹈学校,他很犹豫,想去跳。后来太太发现了,也支持他去跳。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,在日本卖爆了。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呀,每天上班,总想有点变化。但是又不想迈出那一步。我们心里最深的感情,如果能够通过娱乐得到释放,回到我们的童年和青年,那一定会有市场。未来的娱乐走向,我们猜不出。但我们知道,人类总是不停地在找乐子。特别是出现疫情后,很多人在家里除了看电视剧,就是打游戏。在这个时候,我们更应该考虑娱乐的需求。我不一定有能力将其释放出来,但这会是我努力的方向之一。让大家知道娱乐是综合的,设计的方方面面都可以渗透着娱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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